都愣住。
他们没听过这个名字,不认识这个人
唐怀安以为父亲已神志不清,怔怔地问:“安娜是谁?”
唐娩摸了摸男人花白的发,“威廉,安娜是爱你的,一直都爱你。”
“安娜……”
“她爱你,就和爱维尔姆一样。”
“安娜……”
“她从来没有真的怪你,真的。”
“安娜……”
萨克森的嘴唇仍在轻轻翕动,像是在道歉,又像是在乞求。
唐娩的一滴泪,悄然落入他的发间,隐匿无踪。
唐怀安盯着父亲固执地张合的唇,他停掉呼吸,她才终于想起来。
安娜,是威廉的妈妈。
———
唐娩问,“那样?他哪样?”
怀安小声地为母亲、也为自己抱不平,“最后,他连爱字都不提……”
唐娩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背,无声地笑了笑。
她明白,在如今年轻人的眼里,那个字来得那样直接又热烈。
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,想要爱人在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诉说。
她曾偶然撞见,丹尼尔在院门口紧紧抱住怀安,急于表达自己的样子。
但威廉不会,此生,他永远不会。
“怀安,你父亲身上还带着战争的余烬,站在废墟上说爱,那并不容易,希望你理解他。”
“至于我们……”
轻风吹过小院,带着洋甘菊的淡淡清香,微微苦涩。
她想起了很多往事,想起了那个踉跄奔赴战场的少年,想起了那些燃烧着的尸体和炮火,想起了她与威廉并肩而行的岁月?
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遗憾了。”
唐娩将女儿拉到身旁,让她枕在自己的膝上,像小时候为她梳辫子时那样,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。
“怀安,我想回家了。”
唐怀安抬起头,望着母亲的脸。她想问为什么?您过得不开心吗?是我们做得不够好吗?您不需要我的陪伴了吗?
但她知道答案,不是。母亲脸上流露出来的,不是悲伤,也不是孤独,而是一种……终于能够踏上归途的宁静。
“aa,这里不是您的家么?”她开口已经带上隐隐的哭腔。
“是,都是,但我已经离开那个家太久了,我有点想她。”
唐怀安被母亲轻轻摸着鬓角。
她突然意识到,也许父母之间一直有一个世界,是她从未真正触摸过的。
也许战争对于父母的意义,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有限概念。
她没有资格阻拦一朵漂浮的云彩,最终漂回故乡的天空,连威廉都没有。
她曾在病床前与威廉有过一次谈话,如今想来,他似乎早有预料。
他说,“怀安,哪怕你再远,再忙,记得多替我去中国看看你妈妈。”
“陪她去晒晒太阳,带她去散散步,她还是那么不爱动,但你得提醒她。”
“还有,多带她回来看看我。时间久了,她肯定就懒怠了,但你得提醒她。”
“哪怕强迫她呢,就再强迫这一件事,就这一件……”
怀安在母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,唐娩允许女儿哭泣,从小到大都允许。
作为母亲,她能做的是轻轻拍着她的背,告诉她:不要担心,妈妈很好。
“怀安,去做你想做的事吧,你爸爸已经为你设立了信托基金,公司也有专业团队负责管理。他说,如果你毕业之后,仍然执意要进入德国战墓委员会工作,那就随你去吧。只要你保护好自己,过得幸福,快乐。这是他对你唯一的要求。”
“怀安,也许是我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爱情了,但我觉得丹尼尔和你是有缘份的。你不能太倔强,要好好听人家说话,也要好好表达自已。当然,我这么说,不是要你们俩必须在一起,你有权利选择去爱什么人,被什么人爱。无论怎样,我和威廉永远都会支持你。”
“怀安,谢谢你的到来,也谢谢你的陪伴。你的童年为我们带来很多欢声笑语,你的青年为我们提供很多支持和力量。我和威廉都感到无比庆幸,作为父母,曾参与过你的生命。”
“怀安,我们爱你。”
———
时隔四十年,唐娩再次回到了中国上海,过去这片土地饱受磨难,很多记忆中的痕迹,已经不复存在。
上海还不像弗莱堡那般现代化,但她有着一种历久弥新的沉淀,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。
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间,她听到熟悉的乡音,品尝到地道的家乡美味……她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与安宁。
唐娩在上海逗留了三日,便动身前往四川、成都。
这个年代,山区基础建设简陋,交通不便,旅途缓慢,耗费了许多时间。
在黄昏时分,她拎着一个黑色行李袋,终于抵达了一个宁静的乡间小镇